《藍色恐懼 Perfect Blue》電影中都市的意象【觀影心得01】

重製版的電影預告
:重製版的電影預告

高二暑假的夜晚,吹著電風扇,用著破舊的筆電,喝著從廚房翻出來的我爸的威士忌,吃著毛豆,看完這部電影。當時的感受不多,覺得劇中角色十分可憐、論及「夢」這個主題很特殊、緊張的暴力、滿滿的慾望,最後再感嘆1997年能有這樣的作品真是太厲害了。往後,腦中顯少再出現這部電影的片段,沒有任何一點劇情的反思。

再看這部電影,那時暑假濕熱的感受,初嘗酒精造成的暈眩飄浮感又回到腦中,真是一份特別的回憶。而三年後,我看懂這部電影了嗎?我也不知道,不過多了些面向想細細思考,所以我將這些思緒碎片記錄在這。

當然,這必定涉及劇情,不想被劇透,或是不想先受他人觀點影響的人,就不建議往下看了。

什麼是都市?

閉上雙眼不到一秒,前瞻、機會、夢想這些讓人興奮的詞彙,一個個湧現。好像沒有其他地方比城市更適合「實現自我」,更適合作一個「夢」。

所有人帶著夢想來到城市。主角未麻如此,想成為歌手而來到東京;故事中編劇、攝影師、演員或許也基於夢想而前來這裡。不過我們無法看到他們前往都市的原因,只能看到混濁、無法爬梳的「慾望」;那些一舉成名的慾望、對於性的慾望、金錢的慾望。

電影作為某種現實面向的濃縮,更直接的展現這些赤裸且近乎暴力的慾望,當觀眾暴露在如此純粹的慾望之中,便很自然的感到反感厭惡。不過我們為什麼對於「表露慾望」憤怒?真的能說這些擁抱慾望的人做錯了什麼嗎?

都市如何說服我們?

資源有限。當所有人都想滿足自身的慾望,資源卻總是不足夠,這意味著有些人需要被迫犧牲,少拿一些。未麻被迫接受老闆的安排從歌手轉變成演員,接受編劇的安排演出了那場強暴戲,接受了喜歡拍攝裸露照片的攝影師;成為了這些人實現慾望的「手段」,卻犧牲了對於自己的認同。

而慾望的施加者,卻沒有意識到自身對於他人的壓迫,或是簡單的認為這是別無選擇的。『想要成名就需要付出代價』,說服自己,也說服被害者,製造出一個沒什麼好咎責的空間。或是在這部電影中所呈現,一整個沒什麼好咎責的「產業」。

但是在這些過程中,未麻為只是單純的受害者嗎?這是一個尖銳的問題,但或許可以有更深的認知;為了實現自己的夢想,未麻同時將自身所有資源視為實現夢想的手段,而滿足他人的糟糕慾望亦是不會被排除的方式之一。

她是被害者,同時是慾望的施加者

是未麻的選擇,迫使自己接受一個又一個他人的糟糕慾望,即便內心十分厭惡。

都市如何改造我們?

如何不斷的強迫自己配合?說服自己過著這樣的生活?答案似乎回到我們對「都市」的認知。

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,我們都有一個想法,好像不在都市努力打拼,一輩子就要平凡的度過了。努力考上台北的大學,重考、轉學考、研究所都希望得到一個北上的機會,就業時也拼命地留在都市。想像中這裡擁有最多資源最多機會,是實現夢想的最短途徑,若不在這裡拼一把,好像這輩子就將默默的結束了。

漸漸的,「離開都市」變成一種「恐懼」,所有人都央求能夠留在這裡的一個位置

自然的,都市中面對的所有糟糕,都被看待成一種「挑戰」,包裝成一種「機會」。說服自己為了實現夢想,工作生活上的妥協是必須的,接踵而來的超高工作時數、低廉的薪資、逐漸攀升的物價、看不到頂點的房價,只是都市生活中的無可奈何。

最終,催眠自己降低原先夢想的標準。轉換形式也行,變成他人夢想中的一小部分也不錯。集資、斗內、贊助網路上的某個人,透過他的影片看到一個不同生活的可能性,相似夢想被實現的平行時空,用小小的金額共享了完成某件事的成就感。

原先的夢想被現實消融、分割,逐漸替換成公司的夢想、美好家庭的夢想,那些始終無法實現的遺憾,輾轉成為了交付給下一代兒女的夢想/壓迫

20年來,父親不斷向我傳輸要擁有「選擇的能力」,面對機會時可以挑選的能力。在他腦中,擁有這能力的唯一方式是透過讀書,可以想像在懂的反抗前我的生活有多糟。但現在回顧,他為什麼如此看重選擇的能力?大概是因為原生家庭讓他半輩子來「別無選擇」,於是轉而將擁有選擇能力的夢想,寄託給下一代。這成為了我沒得選的夢想,沒得選的淺在壓迫。

為何無法向都市說不?

都市為何得以延續?為什麼無法被多數受壓迫者推翻?

我想最實際的原因是,沒有人會真的因而「死在都市裡」,而自殺只是時有所聞。既使精神上從沒放鬆,緊繃且焦慮的活著,生活在城市中的我們卻不再為了生存煩惱、也不想再煩惱了。我們擁抱每一刻的小確幸,卻不想規劃半年後、一年後的人生目標。

到頭來城市不曾是一個實現夢想的地方,反而是無法開出條件的人,學會「接受壓迫」的地方

回到最初的問題,為什麼我們對於「直白的慾望」產生厭惡?我們對於這些不自覺的壓迫感到厭惡是為什麼?

壓迫者將受壓迫者當作「手段」是原因之一,而更深入的可能原因是在想像中,都市的美好概念是一場「騙局」。有多少人基於錯誤的認知,犧牲了無法計量的自我價值?成為遊走在台北街道上的空殼?

是這個「城市騙局」,降低了年輕人的警戒心,滋長了慾望壓迫者的狩獵。而欺騙、狩獵、犧牲的循環不會消失,只要都市持續的存在。但都市早已不能消失,而這個騙局又是從誰開始流傳的呢?誰也不知道,但就像《大裂》中的黃金,不論是真是假,他必須存在。

「沒有人發現,你還在緩慢地行走, 緩慢地工作,緩慢地活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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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自pizza島的方先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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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ritten by 來自pizza島的方先生

Live at Taiwan, study at CCU philosophy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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